林夫人苏氏看着女儿倔强的小脸，又看看榻上气息微弱的少年，心肠软了几分。
她上前轻轻拉住绾绾的手，温声道：“绾绾，祖母说得对，救人一命本是善事，可也要讲究个章程。
不如让管事将他挪到外院柴房旁的空屋去，请大夫好生诊治，等他好了，再问问来历，给些盘缠……不行！”
绾绾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甩开母亲的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外面那么冷，柴房没有地龙！
他会冻死的！
他是我救回来的！
就得待在我这里！
我要看着他好起来！”
她说着，眼圈真的红了，大颗大颗的泪珠在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只是死死地盯着母亲和祖母，“他要是死了……我……我晚上就不睡觉了！
我也不吃饭了！”
这近乎耍赖的威胁，却让林夫人心头一紧。
她知道女儿被宠坏了，性子执拗，说得出就做得到。
真要是为此伤了身子……就在这时，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宰相林正卿一身家常锦袍，走了进来。
他面容清癯，眼神深邃，扫了一眼屋内的情形，目光在软榻上的少年身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梗着脖子、泪眼汪汪却一脸“誓死捍卫”的女儿身上。
“怎么回事？”
林相的声音不高，却让暖阁里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孙嬷嬷连忙将事情经过简要禀报，重点突出了小姐如何“英勇”救人和坚持带回。
林老夫人立刻道：“正卿，此事万万不可由着绾绾胡来！
此子来历不明，留在此处，于礼不合，更恐有后患！”
林夫人也柔声道：“老爷，不如先挪出去安置，请大夫用心诊治便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相身上，等待他的决断。
绾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小手紧紧攥着狐裘的边缘，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父亲，里面充满了紧张和无声的恳求。
林相沉默了片刻，缓步走到软榻边。
他没有看少年，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女儿。
六岁的小人儿，裹在厚厚的狐裘里，像只炸毛的小刺猬，明明害怕得要命，却硬撑着挡在前面，那眼神里的固执，让他觉得既好笑又有些触动。
他伸出手，轻轻拂去女儿发梢沾着的一点枯草。
这个动作让绾绾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点，但眼神依旧倔强。
“绾绾，”林相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告诉爹爹，为何一定要把他留在这里？
就因为是你捡到了他，救了他吗？”
“是！”
绾绾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哭过后的鼻音，却异常清晰，“是我把他从雪堆里和坏狗狗嘴里救出来的！
他差点就死了！
是我让他活过来的！
所以，他以后就是我的人！
就像……就像我养的小兔子、小雀儿一样！
得待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小兔子”的比喻不够分量，又急急补充道，“而且他有名字，他叫阿砚！
是我给他取的名字！”
这番孩子气十足却又霸道至极的宣言，让林老夫人气得首哆嗦：“荒谬！
荒唐！
堂堂相府千金，怎能将一个外男……”林相抬手，止住了母亲的话。
他看着女儿眼中那份强硬，那份纯粹的、近乎本能的保护欲，以及她给少年取的带着书卷气的名字“阿砚”，心中微微一动。
这孩子虽然来历不明，但观其骨相清正，倒是不像奸恶之徒。
女儿又如此坚持，若是强行分开，只怕适得其反。
况且，这少年能在如此酷寒中活下来，或许……真有些造化。
他沉吟片刻，终于开口，声音沉稳，一锤定音：“罢了。
既然绾绾执意如此，又为他取了名，也算结下一段缘分。
但是，人，要暂且留在暖阁偏厢，不能住在主卧，着人好生照料诊治，务必保住性命。
待他清醒，查明来历再做定夺。”
他看向孙嬷嬷和小桃，语气转厉，“仔细伺候小姐，莫让她过于靠近病人，更不许因此耽误了小姐自己的身子！
若有差池，唯你们是问！”
“是！
老爷！”
孙嬷嬷和小桃如蒙大赦，连忙应下。
“正卿！
你……”林老夫人还想再劝。
“母亲，”林相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就当是给绾绾积福了。
此事，我自有分寸。”
林老夫人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再看看榻上那少年确实只剩一口气的可怜模样，以及孙女那副“谁敢动我的人我就跟谁拼命”的架势，最终重重叹了口气，不再言语，由丫鬟搀扶着转身离去。
林夫人见状，也只得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头，叮嘱她“要听话”，便跟着离开了。
暖阁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地龙燃烧的细微声响。
“爹爹最好了！”
绾绾欢呼一声，小脸上瞬间阴转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扑过去抱住父亲的腿蹭了蹭，然后立刻转身跑回软榻边。
林相看着女儿雀跃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他再次瞥了一眼榻上的少年，目光深邃，这才转身离开。
危机解除，绾绾的“主权”得到了最高权威的认可！
她立刻变得神气活现起来，指挥着孙嬷嬷和小桃：“嬷嬷！
快，给阿砚的房间换上最软和的被子！
小桃，再去看看药煎好了没！
要温温的，不能烫着他！”
她自己则拖着小绣墩，紧紧挨着软榻坐下。
看着阿砚依旧紧闭的双眼和苍白的脸，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裹在干净棉布里的手。
还是很凉。
她想了想，把自己的小手炉从暖手筒里掏出来，掀开盖子看了看里面烧得红红的炭火，犹豫了一下，又盖上了盖子。
爹爹说不能靠太近……她歪着头，灵机一动，将暖烘烘的小手炉轻轻塞到了阿砚脚边的被褥下面。
做完这一切，她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她凑近阿砚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小小的得意和宣告，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阿砚，你听见了吗？
爹爹都答应啦！
以后，你就是我林绾绾的人啦！
谁也不能把你赶走！
你要快点好起来，知道吗？”
窗外的风雪似乎小了些，暖阁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榻上少年微微颤动了一下的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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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冻死的！
他是我救回来的！
就得待在我这里！
我要看着他好起来！”
她说着，眼圈真的红了，大颗大颗的泪珠在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只是死死地盯着母亲和祖母，“他要是死了……我……我晚上就不睡觉了！
我也不吃饭了！”
这近乎耍赖的威胁，却让林夫人心头一紧。
她知道女儿被宠坏了，性子执拗，说得出就做得到。
真要是为此伤了身子……就在这时，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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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容清癯，眼神深邃，扫了一眼屋内的情形，目光在软榻上的少年身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梗着脖子、泪眼汪汪却一脸“誓死捍卫”的女儿身上。
“怎么回事？”
林相的声音不高，却让暖阁里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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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子来历不明，留在此处，于礼不合，更恐有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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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相身上，等待他的决断。
绾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小手紧紧攥着狐裘的边缘，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父亲，里面充满了紧张和无声的恳求。
林相沉默了片刻，缓步走到软榻边。
他没有看少年，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女儿。
六岁的小人儿，裹在厚厚的狐裘里，像只炸毛的小刺猬，明明害怕得要命，却硬撑着挡在前面，那眼神里的固执，让他觉得既好笑又有些触动。
他伸出手，轻轻拂去女儿发梢沾着的一点枯草。
这个动作让绾绾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点，但眼神依旧倔强。
“绾绾，”林相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告诉爹爹，为何一定要把他留在这里？
就因为是你捡到了他，救了他吗？”
“是！”
绾绾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哭过后的鼻音，却异常清晰，“是我把他从雪堆里和坏狗狗嘴里救出来的！
他差点就死了！
是我让他活过来的！
所以，他以后就是我的人！
就像……就像我养的小兔子、小雀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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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似乎觉得“小兔子”的比喻不够分量，又急急补充道，“而且他有名字，他叫阿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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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孩子气十足却又霸道至极的宣言，让林老夫人气得首哆嗦：“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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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女儿眼中那份强硬，那份纯粹的、近乎本能的保护欲，以及她给少年取的带着书卷气的名字“阿砚”，心中微微一动。
这孩子虽然来历不明，但观其骨相清正，倒是不像奸恶之徒。
女儿又如此坚持，若是强行分开，只怕适得其反。
况且，这少年能在如此酷寒中活下来，或许……真有些造化。
他沉吟片刻，终于开口，声音沉稳，一锤定音：“罢了。
既然绾绾执意如此，又为他取了名，也算结下一段缘分。
但是，人，要暂且留在暖阁偏厢，不能住在主卧，着人好生照料诊治，务必保住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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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林相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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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夫人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再看看榻上那少年确实只剩一口气的可怜模样，以及孙女那副“谁敢动我的人我就跟谁拼命”的架势，最终重重叹了口气，不再言语，由丫鬟搀扶着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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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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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这一切，她满意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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