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小说连载
现实情感《浪漫未遂-所你伤害了一个纯情处男?》是作者“伞阿花伞大王”诚意出品的一部燃情之张子衿周柳两位主角之间虐恋情深的爱情故事值得细细品主要讲述的是:你脸红什么?将房卡插我走进酒店房回头看着还停留在门口的男进他只有十称之为男实在是稍微有些勉强——身形是高大但总归藏不住眼神中的青涩和慌他的皮肤白皙、柔看得出来是没经过什么保养偏偏更能透出此刻的潮红修剪整齐的指甲在 T 恤下摆留下一道道皱他紧紧地揪住自己的衣指节发指肚却泛看得出来他是紧张极像是第一天上岗的工经不住蜜糖的诱却
他只有十岁,称之为男人,实在是稍微有些勉强——身形是高大的,但总归藏不住眼神中的青涩和慌张。他的皮肤白皙、柔嫩,看得出来是没经过什么保养的,偏偏更能透出此刻的潮红来。
修剪整齐的指甲在 T 恤下摆留下一道道皱痕,他紧紧地揪住自己的衣角,指节发白,指肚却泛红。
看得出来他是紧张极了,像是第一天上岗的工蜂,经不住蜜糖的诱惑,却还怕我,仿佛我是一朵蓄势待发的食人花。
我换上酒店的拖鞋,散开头发,坐在床边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进来。
他往前迈了一步,鞋底踏在松软的地毯上,很快又退回去,仿佛我的房间是沼泽,有去无回。
我因此笑出了声,看着他问: 雏?
他的脸更因这个字涨得通红,惊慌地看着我,半天才反驳道: 不,不是
我没理会,给自己开了一罐啤酒,泡沫争先恐后地从拉环的小孔里涌出,有一些淌到了我的手背上,被我嘬净。
脚步声踢踢踏踏地响起,男孩快步走了进来,攥住我的手腕。我抬头看他,他的脸还是那样红,呼吸急促不稳,眼中神色复杂。
怎么了?
话音未落,我便仰面倒在酒店蓬松的大床上,这一推又狠又重,男孩随即压了上来。他有些汗湿的手伸到我的背后,急不可耐地摸索,找到金属小扣后便专心致志地对付起来,然而却总是不得章法,于是摸索变成了多少有些粗暴地扯拽,我因此皱起了眉,叫了声停。
或许是这一声停实在不带有什么欲拒还迎的意味,男孩还真的停了下来。
我坐起来,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出小盒,丢给他。
戴上。见他迟迟不动,我笑了一下,怕什么,不用你付钱。
他还是不动。
不想戴?你不怕,我还怕艾滋呢。我的手悬在空中,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直至我有些不耐烦了,你该不会是不知道怎么用吧?
他从我手中接过盒子,没有打开,只是捏在手里,半天才问我: 这算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我们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那样了吧,总要有个说法吧?
你管我要说法?他这句台词是我始料未及的,我也因此发了笑,从提包里找出钱夹,抽出一叠粉色,给,你的说法。
半天没人伸手来接,我挑眉看着他: 不够?那可就要看你表现了。
他依旧盯着我看,看了一会儿,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对我说: 我不是来搞一夜情的
他的脸红得不像样子,看来是羞愤交加。
那你想干吗?谈恋爱?不好意思,我结婚了。我抬起手,给他看无名指上的戒指,而且没有离婚的想法。
可能是差一点就做了男小三,让这男孩觉得蒙受了奇耻大辱,听了我的话,他后退几步,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现在还有这么纯情的男孩吗?真稀奇。
我把这件事讲给张子衿听,他笑得不行。
张子衿是我丈夫,也是我的初恋,今天恰好是我们认识十周年的日子。
我们在酒店楼下的餐厅预订了位置,他应该已经到了,果然,我下楼的时候,他正在前台等我。
那个男孩一直在看你。碰杯之后,他和我说。
我回头看了远处的男孩一眼,跟他讲了刚才的遭遇,惹得他笑出声来。
所以,你伤害了一个纯情处男?他摇着头发笑,几乎拿不稳刀叉,真有你的。
他跟了我一路,要不是他跟着我进了酒吧,我还以为他未成年呢。我说,他走过来要微信,叫我学姐,还说他是什么校园新闻部的部员,听过校领导讲我的事情,想采访我。
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可以啊,我们换个地方聊吧。
然后你就把人领到酒店来了?他又笑了,用手中的叉子指了指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夸你,周柳,你可真行。
这一顿饭我们吃得很慢,彼此都有许多话想讲,男孩不知道为什么不肯离开,只点了一份意面,已经黏成了一团糨糊。
直到我们准备离开,走到酒店门口的时候,他果不其然跟过来拦住了我。
他说: 学姐,没有别的意思,我真的很希望能采访到您。
我没什么反应,张子衿反倒又被他逗笑了,他拍了拍我,说会在车里等我,便先行离开。
男孩告诉我,他叫孟舟,是 C 大的大一新生,我给他留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明天下午两点,我有一个小时的空余时间。
回到车上,我和张子衿都没怎么说话,车载广播随机放到我们俩都会唱的歌,我们就会一起哼唱一段,跳到下一首不会的,便又沉默下来。
车窗外的霓虹星星点点,将夜幕刺穿一个又一个小洞,然而这光又冷又模糊,在车流中闪烁着,照不亮行人匆匆的面孔,只能照亮污浊的积水、惶乱的飞蛾,和一颗颗晕头转向的灰尘。
广播里温柔的女声缓缓发问,您有多久没有抬头仰望过星空了呢?
没有人给她答案,只有音乐的前奏静静地流淌出来。
这是我会唱的第一首流行歌曲,你知道吗?张子衿调大了音量,对我说,那时候看《流星花园》,言承旭真的很帅。
你有没有幻想过自己是道明寺?
他哼笑一声,漫不经心地说: 幻想?我幻想自己是杉菜,道明寺都为我倾倒。
于是我也笑了。我们一同发笑,又一同安静下来,这首歌我们都会唱,但谁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听。
啊——
我是被自己的尖叫吓醒的,其实醒来的瞬间,我已经不记得在梦里见着了什么,但犹记得那种恐惧,直到我已经醒了,也依旧控制不住地颤抖和尖叫。
伴随着开关啪的一声响,惨白的光照亮了整个房间,我将头埋在膝盖上,意识到这恐怖的声音是我的叫喊混杂着哭泣。
我感到张子衿抱紧了我,他的胳膊牢牢地将我圈住,手掌在我背上来回地安抚。
周柳,冷静点,是我。他的手扶住我的后脑,按在他的肩头,一遍又一遍地说,现在是二〇二〇年,你在家里。
这两句话如同咒语,使我躁动又惊恐的灵魂暂时温顺下来。
子衿,你不能......你不能离开我。冷静下来之后,我看着他。
他歪着头,摸了摸我的脸,拭去那些汗珠,你在哪我就在哪,我们永远不会分开,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我依旧紧紧地攥住他的手和袖子——曾有人说我发狂的时候像一只野兽,随时都在捕猎,预备攻击。
除了张子衿,没有人告诉过我,其实脆弱也是我的本性,而除了他,我无法信任任何人,我无法保证,别人不会趁着我舔舐伤口的片刻,一口咬断我的脖子。
夜晚极长,又极难挨,我只记得睡前我央求张子衿不要离开我,等到我醒来时,他正坐在我旁边,靠着枕头看书。
见我醒了,他将书翻回折了角的某页,问我: 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浪漫。我说。
英文真的很难学,读书太难了。他将书倒扣在床头柜上,揉揉眼睛,每次我看这些东西,都觉得你真了不起。
没办法,读书改变命运。
洗漱完毕,我坐在梳妆台前化妆,张子衿没事做,从镜子里看我,看着看着,便笑了出来。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涂那么红的嘴唇,有必要吗?说完,他走到我身后,低下身来观察我,你的确是太惨白了一点。
有必要,否则我看着太像好人了。说着,我又盖了满满一层红色。
红嘴唇,红指甲,金戒指,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些东西很艳俗。他顿了顿,抱起手臂上下打量我,为什么在你身上这么合适?
因为我就是俗人嘛。
我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来,叼在嘴里,张子衿凑过来点燃。
薄薄的烟雾中,我眯起眼睛看他,他也同样看着我。
你弟弟怎么样了?过了半天,他问。
我掸落烟灰,不说话,又渡了一口,取乐般地吐出两个烟圈。
还那样,不能动,不能讲话,但是也死不了。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我看见滤嘴处鲜艳的口红印,伸出手去捻了一把,下意识又拧开口红补了一遍。
我今天正好打算回家去看看我弟弟,他瘫痪年了,脖子以下都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吃喝拉撒都要靠管子,整日拿药物和营养剂吊着,精神虽是清醒的,也跟废人没什么两样。
他叫周林,比我小一岁,今年是二十五岁,按我们家原本的安排,应该是找个女孩谈婚论嫁的年龄,不过他如今这副样子,有什么打算也早就化作泡影了。
苹果皮被我削得很薄,几乎是半透明的状态,但还连着没有断开,其实很像此刻他的生命。
削皮完毕,我用拇指抵住刀背,刀刃剜下一块果肉送进嘴里,甘甜饱满的汁液溢满了整个口腔。
周林,我最近有些忙,没来看你。苹果被我搁在一旁,我放下刀,为床上的人掖好被角,妈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一直嘱托我,一定要照顾好你。
爸妈在世的时候最疼你了,可惜你出了事,没能好好孝敬他们二老。我摸了摸他的头发,怕他听不清,便低下身子凑在他耳边,你不用担心,钱,我跟你姐夫有的是,治多久都不是问题。
周林的喉咙里沙沙作响,不知是想说什么。桌上被搁置的苹果很快开始氧化变黄,我将它切成小块,榨成汁,交给了护工。
我平时工作有点忙,你多费心。我关上卧室的房门,对护工说,需要什么就买,钱不够的话,随时联系我。
护工满口答应,却在我离开后将果汁倒进了洗碗池,正遇上我折回来取东西,把她吓了一跳。
周女士,不是我偷懒,现在他喝不了果汁的,他不能吞咽的。她有些惶恐地看着我,解释道。
我只是点点头,是吗?那你多费心。
我出来时是下午一点,还有一个小时,我来到事先约定的咖啡馆,孟舟已经坐在那里等我。
见我来了,他站起来,走到我这一侧,拉开椅子,又叫来服务生让我点些喝的。
看得出来他今天细心打扮过,似乎是想往成熟的路子上靠,奈何他长了张娃娃脸,加上本来就年轻,还是很显小。
看来你还是没打消这个艳遇的心思啊。点好咖啡,我冲着他笑了笑。
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想给你留个好印象。他的脸又红了,上次的事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了。
能不能问一下,你丈夫是做什么工作的?他忽然问。
我咬着小勺看着他,采访已经开始了吗?
不是不是他连连摆手,可能是察觉自己声量提高,反应过来以后很快又压下去,其实我一看见你,就觉得你简直太漂亮了,所以那时候你跟我说你结婚了,我就在想,什么样的男的才能站在你旁边。
可能是他的表情太真挚了,听起来跟那些恭维并不一样,于是我笑了,然后呢?
然后我见到了你丈夫,真的,我没话说了我就想问问,他是不是明星啊?
不是。我低头往杯子里丢了两块方糖,细细搅匀,他好看吧?我也觉得。我见他第一面也在想,哪个女人才能站在他旁边。
抬起头,我看着他,他前几年刚从监狱回来。
狱,狱警吗?
我垫着下巴,微笑地回答他,他服刑满三年,五年前刚放出来。
看得出来孟舟很惊慌,但更多的是好奇,若不是碍于礼貌,他恨不得立刻就刨根问底,弄个清楚明白。或许是嘴巴实在发痒,他仰头灌了一大口柚子茶。
我觉得有些好笑,怕了?是不是忽然很庆幸,那天没有跟我上床?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不好奇吗,他是因为什么进去的?
他还是先摇摇头,又点点头。
防卫过当,致人重伤瘫痪,犯事的时候还没满十周岁,一共判了四年,在里面表现好,减了一年。
他太年轻了,脸上藏不住一点事,听到防卫过当四个字,明显松了一口气。
你知道受害人是谁吗?我压低声音,盯着他看,是我弟弟。
他的表情果然又纠结起来,过了半天,他十分纠结地开了口,那你,那你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他是个富二代啊,又长那么好看。我笑了笑,我小时候很穷苦的,豪门阔太这个身份,对我的诱惑太大了。
你骗人他的声音又高了起来,不可能,你骗我
为什么不可能?孟舟,我是个彻头彻尾的俗人。
他看着有些生气了,不说话,只是端坐着,像前一天在酒店那样盯着我看。
我摇摇头,看了一眼表,采访还不开始吗?你只有一个小时哦。
他的表情依旧生硬,摊开笔记本,对着我抛出了一个个毫无新意的问题。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令我有了片刻的失神——其实问题本身倒不是非常有趣,但在那一刻,我的话术模板指令忽然停止运行,迫使我不得不认真思考起我内心最真实的答案。
请问,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思考片刻,我回答他,一个浪漫的人。
看得出他情绪还有些别扭,以至于我的答案并未引起他的注意。他埋着头,唰唰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只把这当成程式化的回答之一。察觉到了这一点,我将涂了红指甲的手攥成空拳,叩响了他面前的桌面。
他因此抬头看着我,眼睛同我对视。
一个浪漫的人。我重复道。
采访结束后,我问他是否还有别的问题,他说他对我很好奇,但他觉得,我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我笑了笑,对他说: 这样吧,孟舟,这篇采访稿你先不要急着发,下次有机会,我们去学校走走,我很久没有回 C 大了。
我现在正要回 C 大。他很快说。
今天不行,我还有事。我谢绝了他,不过待会儿我丈夫会来接我,我们送你回学校吧。
不用了。可能是拒绝得太过生硬,他又补上一句,我觉得太尴尬了。
我耸耸肩,又被他逗笑,你不是对我没有非分之想了吗?
他站起来,看了我半天,只说了一个字: 有。
他可真是坦诚。
张子衿来接我,十分自然地和孟舟打招呼,反倒是孟舟的表情,仿佛他才是我法律意义上的丈夫。
确定不需要搭个便车吗?张子衿问孟舟,得到拒绝的答案后,他点点头,那我们先走了。
你们一点都不恩爱
我其实没想到孟舟会这样说,因为这句话挺绿茶的。
孟舟似乎长在了张子衿的笑点上——他这句话把张子衿逗得哈哈大笑,搭在车门上的手一抖一抖的,笑够了,他回过头来看着孟舟。
孟舟,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周柳的人。
张子衿说这句话的时候,孟舟的表情很有趣,像是也有话要说。
不过我没给他这个机会——我上了车,张子衿也随之坐到了驾驶座上,车子很快发动,把表情复杂的孟舟留在原地。
他很喜欢你。张子衿对我说。
子衿。我轻声叫出他的名字,打断他之后的话,我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我侧过头看着他,他的嘴角带着微笑,目视前方,手掌覆上我的手背,轻轻拍抚。
稍晚一点,我们还有一个采访,是关于这一季主打的新品——张子衿是这几年来最受瞩目的调香师,许多人都说,他是这个行业中百年一遇的天才。
嗅觉是调香师的艺术生命,所以张子衿周围的人是不被允许抽烟的,除了我。
我学的是珠宝设计,作品中最出名的一个系列是我大学时的毕业设计,我将幼儿的乳牙打磨光滑,如珍珠一般,再为它们戴上由红宝石装饰的皇冠,或让它们手持金色权杖和宝剑。
这个系列的作品,被我命名为 Fighter,也就是战士,我毫不避讳地告诉所有人,之所以用红宝石做装饰,是因为红宝石是我最喜欢的珠宝,红色即是血色。
当时大家对此褒贬不一,有人认为我很变态,或是在哗众取宠,也有人认为这是暴力美学,这些作品很有创意。
总之,最初,我的风评并不算很好,后来能够得以扭转,是因为我在事业上升期嫁给了刚刚刑满释放的初恋,还上了微博热搜,爆款美文铺天盖地,把网友们感动得不行。
当时好多人都在刷,又相信爱情了什么的,不过我觉得他们明明是被张子衿的脸感动了。
每一次我仔细地看他,都会一遍遍地感叹,他实在是太好看了,这种好看不是五官多么英俊,也不是姿态多么优雅,而是没有争议的美,是一种不论你的肤色、受教育程度,不论你的文化背景、取向,都能够欣赏的客观的、标准的美。
我有个朋友,曾经一度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见过张子衿之后,其他人再夸我好看,她总会在旁边接上一句,那是你没见过她老公。
此刻,面前的记者也频频望着他的脸孔出神,甚至问出了一个明显不在采访稿上的问题。
应该有不少人夸过您好看吧?
这其实是个很尴尬的问题,张子衿轻轻咳嗽了一声,记者也很快反应过来,略带歉意地看着他。
啊,抱歉抱歉。记者收回眼神,整理好情绪后又问,我看到这次我们主打的新品,外观非常漂亮,瓶身做成了一只蜜蜂的形态,很有创意,能给我们简单讲讲吗?
这款香水的主调是蜂蜜的香气,香味的构成也并不复杂,后调能闻到一点点烟草香。瓶子的外观是我太太设计的,是一只没有螫针的蜜蜂,很贴合香水本身的味道,我个人也很喜欢。他看了我一眼,继续说,今年恰好是我们遇见彼此的第十年,这也是我们第一次合作。
记者继续问: 香水的名字叫作 Brewing gl。ry,酿造荣光,这是谁的主意呢?
是我的主意。我说,其实蜜蜂一直是我跟我先生都很喜欢的一种象征,在受到威胁时,它们会用螫针发起反击,而这也大概率会造成它们自身的死亡。在我的认知里,这种献出生命的复仇,其实也是一种浪漫,如果说蜜蜂的使命在于采集蜂蜜,那么在它决定付出生命的一刻,它是在酿造荣光。
其实这算是一种危险发言,但我在行业里留下的奇奇怪怪的言论和作品实在是太多了,记者也见怪不怪。
刚才您有提到,两位已经认识十年了,能给我们讲讲你们的爱情故事吗?
张子衿跟我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我们并不慌张,反而是记者小姐有些尴尬。
抱歉,我们不想给产品添加什么奇奇怪怪的背后的故事,香味是一种很神秘的东西,但这十年太具体了,我们更偏向于留给大家一些想象的空间。最终,张子衿这样对记者说。
我轻声笑起来,半开玩笑地看着面前的记者,语气轻松地问: 您该不会要写我们婚变了吧?
记者尴尬地赔笑,连说了两声怎么会呢。
故事的确又长又精彩,这十年包含了三年的校园时光,三年因他在狱中而生离的日子,还有四年的婚姻生活。
在这期间,我们没有过一次分歧或争吵,也没有过任何猜忌和怀疑,在这三千多个黑夜和白天里,我们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我们默契的共识。
但是,这的确不是一段能够轻易宣之于口的经历。
对这故事感到好奇的不只年轻的记者姑娘,还有更年轻的校园记者,孟舟。
几天之后他约我在上次的咖啡馆碰面,我刚好有空,于是欣然规往。
没想到他这次顾不得什么绅士风度,见到我,开门见山地抛出一句,我还是觉得你丈夫根本就不爱你
他的思路真是异于常人,我告诉他,这句话太绿茶了,我差点把冰桶扣在他头上,让他好好清醒一下。
他不服气,于是我问: 你上次没听到吗?子衿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孟舟冷哼一声,我真的不明白,你这么大人了,为什么还会被这种油腻的台词骗到?
你不相信?我不着急,微笑着问他,而他撇撇嘴,答案不言而喻。
但是我相信,孟舟。我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说,我是一个很多疑的人,也没什么信仰,这个世界上我能够信任的人太少了。但是如果我只能相信一个人,那这个人就是张子衿,如果我只能相信一句话,这句话就是他告诉你的那一句,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他无言地看着我,似乎在咀嚼我的话。
我第一次听到张子衿讲这句话,是年前,周林出事的那一天。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我还记得,我跟他在夜色中狂奔,像是穷途末路逃亡的两个人。冷雨打在我们身上,像钉入骨缝一般使人觉得痛,但却丝毫冲不淡我们衣服上的血迹。
周林还倒在小巷中的血泊里。他那么高大又强壮,原来也只需要重重的一击,就会倒下。
血流在脏兮兮的巷路上,在夜的掩盖下模糊不可见,当啷一声后,揳着铁钉的木棍掉在地上,使我找回了听觉,雨声也就顺势钻入耳里,不多时,脑海中也轰隆轰隆地下起雨来。
我愣在原地,头脑中的轰鸣使我无法动弹,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在慢放,渐渐扭曲,拉远,变得虚无。
只有一只手攥住我,这颤抖和痛感都是真真切切的,我失魂落魄,这手便是我唯一的引领,于是足下终于有了方向,我跟着张子衿飞快地奔跑起来。
他手上有血,我手上也有,该死,这一切为什么不能是梦一场?
那一天,我也是看着窗外城市的霓虹,我在心中默默地想,这个城市里有这么多人,会不会有人知道,此时此刻,有两个十岁的男女躲在烂尾楼里瑟瑟发抖;又会不会有人发现,在老巷子的某处,有人轰然倒下,不知能否醒来。
手摸进校服口袋里,找出烟来,不知是因为被淋湿了,还是因为我的手抖得厉害,怎么也点不燃。
张子衿走过来,点燃我的烟。
我抬起眼睛看他,他摸了摸我的头发,手和双眼,都纹丝不动。
你说他死了吗?我问完他,又激动起来,万一他没死怎么办?他会杀了咱们的
恐惧像是一头巨蟒,又沉又凉,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将我缠绕,缓慢地绞杀,再缓慢地吞噬。
剧烈的颤抖下,我手中的烟掉在地上。
我捡起烟,猛地吸了两口,但是没用,四处湿潮,微弱的火光很快就熄灭了。
操我跳起来喝骂了一句,声音嘶哑又尖厉,听起来有些滑稽,配上我拽住自己的头发拼命拉扯的动作,使我看起来像是走投无路的小丑,操我操你妈我操你们妈
张子衿抱住我,用双臂阻隔我周身那些恐惧滋生的藤蔓与枝条,听我说,周柳,你看着我。
他捧着我的脸,直视我盛满惊慌的眼睛,声音又沉又稳,你一定要考上 C 大,等你大学毕业,我差不多也出来了。
我因这一句话又发起抖来,什么......什么叫出来了?
他摸摸我的脸,不讲话,我却一下就看懂了他的意思。
你不能这样,子衿,你绝对不能离开我我拽着他,把他的衣服都扯歪了,我求求你了子衿,你别离开我你不在我怎么活啊?啊?我太害怕了,我告诉你,你不能,你不能离开我
他一动不动地任由我发疯,我也真的就一路疯了下去,直到我的巴掌落在他脸上。
你装什么?啊?张子衿你装什么?你是不是看多了电影?是不是?事到如今,我已经分不清楚,我到底是用威胁的语气在哀求他,还是用哀求的句式在威胁他,我告诉你,你绝对不能离开我你想都不要想
周柳,我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他的冷静与我的疯狂对比鲜明,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将我们分开。
或许是我用尽了力气——我慢慢地松开了紧攥的手,从他的怀中滑落,瘫坐在地上,将脸埋在膝盖间。
可是,明明是我动的手......
你在胡说什么?他的语气有些惊讶,强行抬起我的脸,周柳,你吓坏了,你的记忆出现了错乱,是我动的手。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是,你才在胡说。
可他的表情那么笃定、那么坦然,令我对自己的记忆真的产生了怀疑。
警察第二天就把他带走了,那时我们正在上课,他被叫出去,不久后,我也被叫了出去。
你弟弟出事了,你知道吗?警察问我。
知道。
为什么没报警?
太害怕了,吓傻了,而且如果我爸妈知道他在我面前出了事,会打死我的。
知道是谁干的吗?
张子衿。我晃了晃脖子,红肿的眼中流不出泪,只能干涩地转动一下,看向面前的警察,我亲眼看见的,他用路边那种废弃的木料,照着周林的后脑勺敲了一下。
案发当时,你们两个去 xx 胡同干什么?
开房,那的小旅馆不要身份证。说完,我补充了一句,你可以去问旅店老板,我们大概是晚上七点多到的,开的三〇六,不到十点出来的。
警察沉默了片刻,问我: 你们是什么关系?
都去开房了,能是什么关系?男女关系呗我笑了一下。
他敲了敲桌子,要我端正态度。
我再问你一遍,你们是什么关系?
警察叔叔,你看过我们学校的贴吧吗?我笑嘻嘻地看着他问,校鸡,知道什么意思吗?
几个警察被我气得不行,其中一个说,如果我是他女儿,他早就一脚踹上来了。
你们为什么会跟周林发生冲突?过了半天,警察又问。
我没跟他发生冲突,是张子衿,我知道我弟弟平时一直在打他,抢他的钱。其实张子衿找我也是为了报复,你们知道吗?他打不过我弟,只能在我身上发泄。我挽起袖子,露出布满瘀青的手臂,这都是张子衿弄的,妈的,我只收他五百,真的亏了。
注意你的态度和措辞警察喊了一声,将照灯扭向我,我问你们是怎么发生冲突的,说具体点
我用手挡了一下,撇撇嘴,我弟就是那种混子,真的,你问我们学校所有人,大家都知道。其实我跟他关系也不好,我出什么事他也不会管的,昨天真的是巧了,有人撞见张子衿跟我去了旅店,给我弟透露了风声,我弟是去堵他的,跟我没关系。
警察暂且沉默下来,我知道,我的说法跟张子衿的口供没有一丝纰漏。
警察叔叔,还有问题吗?我什么时候能回学校啊?虽然我人品一般,可是学习好啊,这还有两个多月就要高考了,你们别耽误我呀
闭嘴
我比了个 OK 的手势,不再说话,沉默下来,便觉得很想抽烟。
过了很久,我依旧坐在椅子上,刘局端着泡面走了进来,坐在我对面,一言不发地进食。
直到喝完了最后一口汤, 他放下碗,看着我,半天,忽然说: 你弟弟没死, 知道吗?
我听到自己后槽牙摩擦发出的声响。
是吗?那他命很大。我笑了一下,张子衿也够走运的。
我们去问过你的同学、你的老师, 还有你的父母。他看了我一眼,又说,你说的都对,关于你的流言蜚语,你弟弟平时的行为,你们姐弟关系不好, 你和张子衿平时没什么交集,这些也都得到了他们的证实。
说完, 他又看了我一眼,现在只等你弟弟醒过来, 我们问问他。
不可避免地,这句话令我紧张起来, 我尽可能地放松表情,看着他, 随便,但是你们不能总这么关着我, 我懂法的。
周柳。刘局此刻很平静,他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身边,压低声音对我说了一句话。
在这句话中,我浑身发抖,又落下泪来。
故事讲到这, 我看着孟舟此刻惊愕的表情,喝尽了面前的饮料。
他, 他跟你说了什么?
我笑着叹了一口气: 他问我,如果我真的如传闻中一样,是个所谓的校鸡, 那为什么那些找过我的男人,除了张子衿,我一个也叫不上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