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们都说,她的身体像蛇一样软,像蛇一样紧。
几个月后,同桌在厕所生了一个蛇蛋。同桌抱着蛇蛋,跳楼了。
她死的那天,那些欺负过她的人身上长出了蛇鳞。
1
大师来看过,说是蛇女复仇,要给她做一场法事,才能平息怨气。
法事的第一步,要收敛尸身。
可是,我同桌的尸体已经摔成一摊烂泥,根本捡不起来。
只能冒险喊魂。
欺负过我同桌的人家里大都有钱,不肯干这么晦气的事,就把我叫过来,让我去帮他们喊魂。
这里是一千块钱,赵明撒了一沓钱在我脸上,轻哼了一声,等你喊完了魂,我会再给你两千
赵明是最早欺负同桌的人,受到的诅咒最严重,大半张脸上都是蛇鳞,不光丑,还臭,一股死蛇的味道。
他不能出门见人,就把我叫到他家,用烟头在我脸上烫了同样面积的疤痕。
此时此刻,我脸上血肉模糊,却不敢表现出分毫的反抗,反而要感激涕零地跪在地上捡钱。
好像自己是一条狗。
赵明很满意我的窝囊样子,用我的头发当烟灰缸,说: 那个贱女人是摔死的,鬼知道她的魂去哪儿了。你勤快点,去她常待的位置转转,喊一喊,要是喊不回来魂……
剩下的话,赵明没有说完,威胁尽在不言中。
于是,半夜十二点,我去学校喊魂了。
出了柳青青自杀的事,学校放了一个星期的假,此时此刻,偌大的学校,只有我一个人。
柳青青,回家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是声音却传得很远,就像……就像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一起在喊。
正当我暗骂自己想太多,打算速战速决时,我的脖子忽然一凉。
一条小臂粗的青蛇从树上垂落下来,正好搭在我的肩膀上。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月亮从云后出来,照亮了我眼前的场景。
蛇。全是蛇。
学校成了蛇窝,成百上千条蛇吐着芯子,将我围在了中间。
就在这时,搭在我肩膀上的那条青蛇半立着身子,蛇芯探进我的耳朵里,沿着我的耳廓舔了一圈。
我的身子立刻麻了一半。
我晕过去了。
2
我醒过来时,天光大亮,蛇群已经散开了。
死里逃生的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接到了赵明的电话。
他说柳青青的尸体出事了。
因为我昨夜喊魂只喊了一半,所以柳青青的尸体只修复了一半,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却变成了蛇尾。
大师脸色难看得很,说柳青青半妖半鬼,一旦修成了道行,怕是不留活口。
赵明气得连扇了我几个耳光,求问大师该怎么办。
我给你加钱,双倍……三倍也行你想个办法,把这不安分的贱人收了
大师叹了口气,说自己跟蛇女已结仇怨,要是不能处置妥当,他也得不了善终,然后问我,昨夜发生了什么。
我不敢说实话,只说自己昨晚被蛇群拦了路,晕过去了。
那些蛇没来缠你?
没、没有。
这就奇怪了。
大师多问了几句,在知道我仍是童男之身后,高兴得眼睛都亮了。童男之身至阳,正适合压制蛇女的阴气。
大师让我今晚给柳青青守灵,不管她怎么勾引,都不能和她交合。
我涨红了脸,说我不会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大师颇有深意地笑了一声: 还是没经过事的学生娃儿,不知道蛇女勾缠人的厉害……等过了今晚你就晓得咯。
3
当天晚上,我按照大师的吩咐,给柳青青守灵,却没想到赵明带人过来了。
这几天,赵明和他的狐朋狗友由于身上都长了蛇鳞,不能出门,憋得厉害。听说守灵时蛇女会勾缠人,都来看热闹。
一群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把灵堂当酒吧,喝酒蹦迪,寻欢作乐。
我提醒这样是对死者大不敬,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脚踹到了墙角。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教我们做事赵明打了个酒嗝儿,嗤笑,你当我们跟你一样穷酸吗?
赵明他们身上都带了大师给的符,可以让柳青青看不到他们。
这就是有钱人。
因为有钱,所以哪怕他们做了坏事,依然可以被庇护,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凭什么?
我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跪到柳青青的棺材前,心底愤恨难言。
前半夜就在赵明他们的寻欢作乐中过去,子时一过,柳青青的棺材就传来了指甲抓挠的声音。
柳青青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柳青青本来就长得漂亮,不然也不会吸引赵明他们的注意。
这次她死而复生,姿色更胜从前,头发更黑,皮肤更白,嘴唇更红,连下半身的蛇尾也不显怪异,反而更添风情。
我看得心头一跳,连忙闭上眼睛,主动拒绝诱惑。
秦博,长长的蛇尾打翻了火盆,柳青青游到我身边,两只白玉一样的手腕搭在我的肩膀上,呵气如兰,你看看我呀~
视觉可以遮蔽,其他的感官却不会消失。
我能感受到柳青青柔若无骨的手在我身上游走,我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我能听到她发出的喘息……我开始明白大师说的话了,人可以克制本心,却无法克制本能。
尤其是在这个风吹顶裤裆的年龄。
我忍得满脸通红,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滴落,还不等落地,就被柳青青舔去了。
可我还是忍着。
因为我不能做一个畜生。
然而,我忍得住,别人就不行了。
赵明他们本来就喝酒喝得一身火气,被柳青青一勾,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急吼吼地冲了上来。
我想拦住他们,却被他们一脚踹到墙角,疼得爬都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死去的柳青青压到地上,上下其手。
一片混乱中,大师给他们的符掉到火盆里,蹿起青色的火苗。
有人在哭,有人在笑。在这个灵堂里,人人都是疯子。
等赵明他们从柳青青身上爬起来时,天已经亮了。
他们知道自己昨晚干的不是人事,怕被人知道了说闲话,于是丢给我一块抹布,让我将柳青青清理干净。
要是让人看出来什么,你就死定了,知道吗?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柳青青又变回了尸体的样子,身上一片狼藉。
她活着饱受欺凌,死后依然不得安息。
我跪在地上,一点点帮柳青青擦干净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在帮柳青青擦身的时候,听到她在我的耳边轻笑了一声。
4
没一会儿,大师带着赵明过来了。
大师看了一眼柳青青,没有发现什么端倪,问我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赵明站在大师身后,拼命地给我使眼色,威胁我不要多嘴。
我低下头,只说昨晚柳青青的确诈尸了,但是我没有搭理她,她就又躺回棺材了。
大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去外面抱了一只刺猬进来。
那只刺猬的个头比狗还大,身上的刺都是白的。
大师口称白仙,恭恭敬敬地给它磕了三个头,将它放进了柳青青的棺材里,最后用七根暗红色的长钉,钉死了棺材。
成了,明明只是钉了个棺材,大师的脸色却白得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今晚子时,抬棺上山。
大师说,抬蛇棺不能找专业的抬棺人,必须要赵明和他那群长蛇鳞的兄弟亲自来。
至于我,因为阳气足,负责扛纸幡。
子时很快就到了。
事关自己的性命,赵明和他的兄弟们不敢躲懒,老老实实地按照大师的吩咐,抬棺上山。
然而,棺材没抬起来。
包括赵明在内,个大男人憋得满脸通红,愣是没有挪动棺材一分。
大师的脸色登时变了。
他低喝一声,咬破食指,在棺材上画了一道血符。
鲜红的血珠顺着棺材缝隙流动,融入血钉中,没有丝毫反应。
怎么会这样?大师脸色暗了暗,竟然不是闹鬼?
这就很尴尬了。
棺材抬不动,不是因为柳青青死不瞑目,而是赵明和他的兄弟们体虚
5
现在再去找人,时间肯定来不及了。
大师咬了咬牙,亲自上去,帮赵明他们抬棺。
大师虽然年过半百,力气却比赵明他们这种被酒色掏空身子的人大得多,稳稳当当地将棺材抬起来了。
九个人抬着棺材上山,我扛着纸幡,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忽然被一条蛇拦住了去路。
不用管,直接走,大师低吼一声,棺材里有白仙镇着,这些孽畜不敢造次
我咬咬牙,从蛇身上跨了过去。
无事发生。
可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越来越多的蛇朝我们这边聚集。到最后,漫山遍野都是蛇,耳边听到的全是蛇类爬行、鳞片摩擦的声音。
没到地方,棺材不能落地,继续走。大师沉声命令我。
可是,我根本没地方落脚啊。
拦路的蛇群纠缠在一起,将本不宽阔的山路占得没有丝毫缝隙。
踩上去
行、行吧。
我咬牙踩了上去。
蛇是软体动物,但是它们身上的鳞片却坚硬滑腻,踩在脚下时,只觉得又软又刺挠,别提多难受了。
再加上蛇群不停地扭动,蛇芯子时不时地扫过小腿、脚背,就算不咬人,也能逼疯人。
赵明和他的那群兄弟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折磨,一个个哭天喊地,恨不能立刻丢下棺材跑路。
我没那个底气抱怨,只能随手拍掉了落在肩膀上的白圆片纸钱,忽然觉得不对: 大师,您还安排了人撒纸钱了吗?
没有啊。
我心里一沉,抬头看向半空中飘舞的纸钱。那不是纸钱,而是蛇鳞。
至于蛇鳞的源头——
赵明的七个兄弟们正在挠痒,每抓一下,就扯下自己身上一片鳞片,扯得鲜血淋漓。
他们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不停地抓挠着。
鳞片扯完了,就撕下自己的皮肉。
好痒啊。
怎么会这么痒?
他们一边喊着,一边亲手将自己凌迟得只剩下一副骨架。
不,那不是骨架,而是大师当初钉在棺材里的七根血钉。
啊,终于不痒了。
柳青青的棺材落地了。
棺材盖打开,滚出一个肉团子。
那是大师放到棺材里、镇压蛇妖的白仙。
此时此刻,白仙身上光秃秃的,像一个剥了皮的婴孩,但是,它并没有立刻死去,而是抽搐着,发出一声尖锐的啼哭。
蛇群涌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