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记录已经过期变黄:
初吻已经 631 天。
初夜已经 397 天。
离你食言已经 183 天。
我顿住,如坠冰窟。
所有日期,没一个和我对得上。
往下看,还有几条蓝色的记录,等待发生。
离你生日还有 2 天。
离放弃你还有 7 天。
2 天后,是闺蜜苏瑜的生日。
而 7 天后,是我和贺庭的婚礼。
手中脱力,平板摔了个粉碎。
怎么了,老婆?
厨房传来贺庭的声音。
我没说话,颤抖着删除了本该群发的婚礼请柬。
然后,接受了公司外派北欧的名额。
1
心脏像是被突然攥住。
紧得我喘不过气来。
迟迟听不到我的回应,贺庭干脆找来了书房。
怎么不理我,宝宝?
看着地上碎裂的平板,他很快反应过来。
抱着我安慰: 粗心鬼,去客厅等我,这里我来收吧。
贺庭把我赶出书房,自顾自打扫。
不得不说,他最近改变了很多。
从冲动自我的公子哥,到温柔体贴的模范男友。
从十指不沾阳春水,到如今为爱洗手做羹汤。
人人都说,是因为要结婚了,所以他更成熟了。
直到今天以前,我都深以为然,感动不已。
快来,老婆尝尝我做的鱼,是你最爱的红烧口味。
贺庭端着盘子在客厅和厨房间穿梭。
他没有穿上衣,围裙套在宽厚坚实的胸前,显得迷你可爱,又别具诱惑。
看啥呢,老婆。
别乱想了哦,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做别的坏事。
贺庭点了一下我的额头,笑得狡黠而宠溺。
让我想起昨夜缠着他在厨房岛台上的荒唐……
突然觉得恶心至极。
631 天前,是我们恋爱第三年,分分合合,吵得最厉害的时候。
397 天前,是我沉浸在分手痛苦中,最抑郁沉沦的时候。
在我为他失眠痛哭的夜晚,他是不是也用这样的神情挑逗着我最好的朋友呢?
恍惚间,贺庭已经给我盛好了饭菜。
怎么不吃,宝宝?
他的手搭在我肩上的一瞬间,我像触电一样弹开。
贺庭皱起眉头: 怎么了,茵茵?
饭菜不合胃口吗?可你以前明明很喜欢。
是啊,贺庭第一次下厨时,我受宠若惊,对他做的菜赞不绝口。
可虚假的爱意是经不起推敲的。
当时他做了一大桌子鱼、虾、蚝,几乎全进了他和苏瑜的肚子,我只吃了一点清炒素菜。
你记错了,我爱红烧,但我不爱吃鱼。
爱吃鱼的是苏瑜。
贺庭一怔,面露尴尬。
那我重新做吧。
不用了,公司有事,你自己吃吧。
我随便找了个借口,赶在眼泪掉下来前,仓皇逃离。
漫无目的地穿行在人流如潮的街头。
泪水终于肆意奔涌。
这时来电铃响,是公司空降的副总邢川。
我赶忙擦去眼泪,调整声息: 喂?
怎么原先拒绝的名额,现在又愿意接受了?
我……
一想到原因,我又忍不住捂住嘴,无声哽咽起来。
电话那边的邢川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多问: 那你尽快写份申请来找我签字吧。
好的,谢谢邢总。
2
其实,申请一早就写好了。
如果不是因为婚礼在即,加上贺庭央求,我不会放弃对事业的追求。
我翻出草稿箱里的文件,打印出来,直奔公司。
点一刻,邢川果然还在公司加班。
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能看到,他正在伏案工作。
我深吸口气,敲响了门。
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邢川眼里闪过一丝意外,跟着打趣:
这就是财务总监的效率吗?难怪大家都推荐由你参与管理外派项目。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递上申请。
邢川嘴上夸赞认可,手里却悠闲地转着笔,并不急着签字。
我有些烦躁: 怎么了邢总,文件有什么问题吗?
邢川挑眉: 文件没有问题,只是你之前拒绝得太过干脆决绝,现在又一接受就杀到我办公室来逼我签字,我要怎么确定你不会再反悔呢?
一旦出了国项目开始,我可不会放你走,你真的想好了吗?
邢川的注视充满了压迫感。
我刚要开口回应,电话铃响了。
来自老公的来电提示弹出。
我挂了电话,立马又弹出微信提示: 到公司了吗?什么时候结束,我去接你。
更烦躁了。
我真的想好了,邢总,请您签字吧。
可你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在赌气。
邢川的视线从我手机屏幕移开: 字我可以签,但我不希望新项目有任何用人风险。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还是确定要去再来找我。
该怎么告诉他我已经确定得不能再确定了呢?
苦恼了一瞬,我就安抚好自己。
正好趁这三天好好切割过去,收拾准备。
接过邢川退回来的申请,我起身离开。
却被他叫住: 这个点赶来签字,你吃过饭了吗?
我一愣: 还没有。
那一起吧。
等下次有机会吧,邢总,我还有事。
才经历爱人好友的双重背叛,实在没什么心情吃饭,还是和一个不熟悉的年轻领导。
关于邢川的流言蜚语太多,我可不想在事业上升期陷入什么升职靠男人的桃色绯闻。
我扯出一个笑,抬手开门。
却瞬间僵在原地。
周茵?你怎么在这?
对视的瞬间,我和苏瑜同时愣住。
自从半年前答应贺庭的求婚后,我们的联系就少了。
多年好友,此刻却生疏起来。
甚至,我能从她微蹙的眉眼中感觉到一丝微妙的戒备和敌意。
这是从前与她和贺庭共处时察觉不到的。
视线下移,苏瑜的手上提着精致的保温饭盒。
原来是给邢川送饭呢,还是亲手做的。
3
离你食言已经 183 天。
我瞬间明白了这条记录的含义。
183 天前,也就是半年前,是贺庭向我求婚的日子。
食言说明苏瑜曾经许诺过他什么,却没做到。
看着苏瑜望向邢川的眼神,柔情似水,却略带醋意。
大脑飞速运转,零碎的信息终于拼凑了个大概。
恋爱第三年,贺庭出轨。
他和苏瑜纠缠了一年多,却始终未能上位。
在苏瑜的承诺落空后,才退而求其次地选择和我结婚。
苏瑜把他当备胎,他就拿我当退路。
合着俩人全把我当幸福的垫脚石了,是吧?
可垫脚石踩不稳,是会堕入深渊的。
我转头看向邢川: 楼下有家中餐不错,邢总我们走吧。
邢川一怔,然后点头: 好。
好什么好呀,川哥。
苏瑜越过我径直走向办公桌,把准备起身的邢川按了下去。
外面的饭菜哪有自己做的干净营养。
说完,她淡淡地看向我: 怎么周茵,贺庭现在不给你做饭了吗?
苏瑜一边替邢川布菜,一边抱怨:
他怎么回事啊,都要当丈夫的人了,你上班这么辛苦,也不知道多关心关心你。
以往她也经常替我不平。
天真的我每次都信了,还当着贺庭的面,嗔怪他不如苏瑜关心我。
殊不知,这是他们的禁忌 play,而我只是他们 play 的一环。
真是蠢得可以。
看邢川坐定夹菜的样子也不像是要离开,我干脆丢下一句那您慢用转身要走。
可苏瑜却拦住我:
别走啊,茵茵,我替你好好骂骂贺庭,让他来接你。
眼看她给贺庭打去视频,我急忙按住她的手: 你能有边界感一点吗,苏瑜,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苏瑜堆笑的脸瞬间冷下来,可视频已经接通。
她用力甩开我的手,举起手机。
怎么了,苏苏?
视频那头,是贺庭难以置信又透着期待的声音。
苏瑜瞥了我一眼,勾起唇角:
贺庭,你怎么照顾你老婆的啊,她饿着肚子加班到现在,你也不知道来公司接她?
哦。我问了,她没回我。
贺庭的语气有些失落,他试探开口: 你怎么也在?要不要一起接你们回来,今天做了你也爱吃的鱼。
一个也字,暧昧又刻意,轻松把我这个正牌女友从他们之间剔除出去。
毕竟,我从不吃鱼。
他小心翼翼的语气,是我从未见过的卑微。
心脏一阵钝痛,像是旧伤未愈又被狠狠撞击。
连我生日都会忘记的他,却能记住有关苏瑜的点点滴滴。
苏瑜看着我泛红的眼眶,似乎还不过瘾。
她亲昵地靠近我,把我拉进镜头。
素颜出门的我衬得精致全妆的她更加明艳夺目。
我一把推开镜头,苏瑜笑意更甚。
我就不去当你们的电灯泡了,她都生气了,你快来接她吧,我和我发小一起吃饭。
镜头翻转,正对邢川。
他已经分装好了饭菜,朝镜头招手。
快来,周茵,一起吃吧。
4
苏瑜比我更先反应过来。
她挂了视频,冲上去撒娇哭诉。
那怎么行这是我做的,当然是我们一起吃了
别闹了,小瑜。你又不用上班,周茵和我忙了一天,接下来还有工作要处理,得快点吃完接着忙。
可是……
没有可是,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和周茵一起去楼下吃饭了。
邢川的话不容置喙,总是充满了压迫感。
一向骄纵的苏瑜在他面前却乖得像个小猫。
比起让我和邢川独处,她明显更愿意让我在她眼皮子底下,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苏瑜搬了个椅子坐在邢川旁边,半个身子快钻进了他怀里。
邢川把她扶正,然后往我碗里夹菜。
尝尝,小瑜的手艺还不错。
苏瑜想反驳,却被邢川一个眼神制止。
于是她恨恨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直到吃过饭,她也不愿离开。
一定要确认我和邢川是在聊工作,她才放心。
只是听了一会儿枯燥的财务汇报,苏瑜就开始昏昏欲睡。
都快十点了,怎么还不结束?周茵,你不能明天再找川哥汇报吗,都这么晚了。
晚?这个点连你常去的酒吧都没营业呢,你急什么。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常去酒吧了?
苏瑜瞬间清醒,心虚地拍着桌子质问警告。
你少在川哥面前故意诋毁我都要结婚的人了,能注意一下边界感吗?大晚上借工作之名缠着别的男人不放,你对得起贺庭吗?
够了
邢川难得生气,严厉打断她。
你这才是诋毁,我和周茵清清白白,别空口无凭诬陷人家。你自己先回去吧,别在这里打扰我工作了。
苏瑜被吼,先是被吓得一愣。
泪水旋即蓄满眼眶。
走就走伯父让你好好照顾我,你就是这样照顾我的为了一个下属骂我,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苏瑜哭着冲出办公室,临了不忘回头剜我一眼。
邢川揉着眉心向我道歉,给我解释。
我才知道,原来两人的父辈是交情颇深的战友。
他们从小相识,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我一直知道苏瑜有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却不知道,那人竟然是空降公司才半年不到的邢川。
不好意思啊,临时让你陪我加班。小瑜性子太磨人了,还好你在,我才能如期完成工作。
没事,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那我送你吧。
邢川拿上外套,走在我前面带路,根本没给我拒绝的机会。
5
反正出门时我也没有开车,索性默许了。
车上,一路安静。
直到贺庭打来电话,一改往日的温柔,厉声质问:
周茵,你对苏瑜做了什么?她哭得不成样子,说你欺负她是怎么回事?
贺庭一番指责,控诉。
怪我不该把苏瑜气哭,还害得她喝吐了,难受。
我已经很久没见他这么生气过了。
上一次还是因为打扫房间,摔碎了他的手办。
当时我问他哪买的,我买同款赔他。
他说别人送的。
我追问谁送的,他却不说,只是推开我默默拼凑地上的碎片。
现在,答案呼之欲出。
人被气到一定程度时,是真的会笑的。
回首过往相处的细节,一幕幕都埋下了伏笔。
一切喜怒哀乐,都不是独属于我们的回忆,都掺杂了第三个人的痕迹。
我站在明处,却活成了他人的影子。
电话那头,苏瑜的哭声不断,她好像又吐了。
贺庭急忙挂断电话。
嘟——嘟——的忙音传来,我仍呆愣在原地。
半年来的甜蜜不及苏瑜的一滴眼泪,瞬间都化为泡影。
一旁的邢川靠边停车,递来纸巾。
我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手机弹出短信提示: 周茵,你今天必须给苏瑜道歉我从没见她这么难受过。
凭什么?
我都选择要默默离开了,为什么还要这么逼我?欺负我?
我突然不想和贺庭好聚好散了。
邢川看我不接纸巾,干脆替我擦去两颊的眼泪。
别哭,哭了就不漂亮……
邢川的话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嘴。
被我用唇堵住了嘴。
出于报复,报复贺庭,更是报复苏瑜。
我揽过邢川的脖颈,强吻了上去。
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和我身上的花果香暧昧地糅杂在一起,钻进每一寸皮肤的毛孔。
真好闻,让人想贪婪地吮吸而尽。
如果嗅觉是一场盛筵,那触觉就很一般了。
邢川像是短路了似的,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剧烈的心跳贴着我的胸口,震得我也兴奋起来。
原来,和不同的人接吻,确实会更新鲜,让人心跳加速呢。
贺庭真蠢,竟然会迷恋这种华而不实,虚幻短暂的刺激。
我推开僵硬的邢川,说: 你的小瑜喝醉了,在酒吧,你去接她吧,不同路不用送我了。
赶在他反应过来,怪罪我之前,我果断开门下车。
过了好一阵,我已经走出去十几米,邢川才反应过来,追上我。
他拦住我: 你要去哪?
我后退一步,有些心虚: 回家。
回家搬家,我一刻都不想再和贺庭有任何瓜葛。
邢川逼近: 上车,我送你。
我继续后退: 你不担心醉酒的苏瑜吗?
他看着泪迹未干的我,说: 我更担心你。
6
挣扎未果,我还是被邢川拖上了车。
依旧是一路无话。
到了小区门口,我丢下一句谢谢然后落荒而逃。
没事,反正三天后签完字,很快就可以离开这些荒唐的人和事了。
我这么安慰自己。
匆匆收拾完,我才发现,自己的东西很少。
一个 18 寸行李箱就足以全部打包带走。
大部分珍惜在乎的东西都已经搬到了新房。
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一刻。
只能明天下班再去新房搬家了。
出了小区,我准备打车去酒店,却听到嘀嘀声。
是邢川的车。
你怎么还在这?
邢川没有说话,下车夺过我的行李箱,丢进后备箱,然后又拖着我上了车。
你要带我去哪?
我的提问像一颗颗石子,掉进不见底的深潭。
气压低得可怕,不知过去多久,他终于开口。
你真是大胆,还从来没有人敢强吻我,更没有人敢强吻我后推开我,丢下我一个人。
你是第一个。
这话没法接,我看着窗外不说话。
怎么,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次,换我沉默。
得不到回应,邢川频频转头,看向我的侧脸。
你吻过我以后,我一直都是蒙的。
你下了车,我就坐车里抽烟,只抽到第三根,你就下来了。
我想你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不然不至于这么晚还带上行李出走。
如果暂时没地方去,可以去我那。
你放心,家里还有其他女性,我也绝不会冒犯你。
不是,我的意思是,还有住家阿姨她们。你不用担心避嫌,我是单身。也不用担心不方便,有什么需要,阿姨她们会帮你。
你有在听吗,周茵?
邢川再一次转过头,看向我时,我已经闭上了眼睛。
装睡,是回避诘问的最好方式。
他的声音放轻: 困了吗?等我一会儿,很快,带你回去休息。
骗子。
很快,他把车停到了酒吧门口。
7
手机屏幕亮起,老公发来消息:
你把醒酒汤煮好,把客房的床铺好,苏苏很难受,我带她回家。你到时好好给她道个歉,这事就算了。
我面无表情地删了短信,把他和苏瑜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我好蠢,真的好蠢。
曾经习以为常的说辞,我比贺庭更担心醉酒的苏瑜,总是悉心照顾她到入睡。
每次她醒酒后抱着我,说要跟我天下第一好的依赖和友情,全都是假的吗?
他们的演技真好,我从来没有质疑过。
不能再想了。
赶在心痛前一秒,我拉过邢川,把他推倒在后座。
扑了上去。
周茵你又来
咬牙切齿的质问被我吞没在柔软的唇齿间。
直到他按住我的双肩,把我们分开。
我才觉得意兴阑珊,打算从他腿上离开。
可整个人却被他按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
周茵,我不做别人的消遣和替身。
你招惹了我,就要负责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