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死了,坠楼而亡。
她如五马分尸,死状惨重。
但她是对的,
她该死。
1.
坠楼后的第二天,
作为死者的妹妹,警方果然找上门。
警方: 舒婷小姐吗?
我: 是我。
警方: 2009 年 3 月 4 日,昨晚,刘默小姐于高楼坠亡,您是否知情?
我: 知情,怎么了?
我将警方请进门,倒上水。
二人坐下,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我。
张程须: 自我介绍一下,张程须,幸会。
张程须: 舒婷小姐,接下来说的,可能会颠覆你的三观。
我张大嘴巴,装作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张程须: 刘默身亡时,你在哪?
我: 在家。
张程须眉头紧皱,叹了口气,
张程须: 舒婷小姐,请您如实告诉我们,警方会进行处理。
我: 我说的就是实话。
张程须显得有些不耐烦,阴着脸望着我。
身旁小弟攥着笔,随时开始笔录。
张程须: 我们在楼顶发现一把尖刀,经检测,刀柄上有两个指纹。
张程须: 一个属于刘默,而另外一个,是你的。
我们怀疑,刘默坠楼前已经身亡,并且你的嫌疑极大。
我笑了笑,摇头,面向张程须。
你应该查到了,我母亲几年前意外去世,父亲弃家离开。
唯一至亲就是姐姐,空口说我杀了她,请拿出证据。
张程须: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迟早会查出来的。
我打了个哈欠,对警方有些失望。
那把尖刀,是我送给她的。
我们闹了矛盾,是我冲动失手。
同时,杀死她的人,确实是我。
2.
张程须猛然起身,打算押我回警局,
我并没有反抗,预料之中罢了。
审讯室灯光昏暗,我被拷在椅子上。
负责审讯的是张程须,和一位女警。
说说吧,为何杀害李默?
我的脸色苍白,女警为我倒来一杯水。
我说的很明白,闹矛盾,失手杀人。
张程须: 胡闹还不肯说实话吗?
换一种问法,你是如何杀害李默的?
我: 拿着尖刀,狠狠刺进去,她不争气,死了。
其余的,无可奉告。
张程须有些气愤,女警赶忙拉住他。
张程须: 据调查,你和刘默属于姐妹关系,相依为命,关系甚好。
父亲叫刘送昌,母亲张梅,1989 年车祸去世后,此后,由刘默一手带大。
或许你并不想杀害刘默,如果你如实交代,可以从轻处理。
我抬起头,望向张程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不,你们处理不了。
女警开口,语气平和
你说出来,我们会帮你的,请相信警方。
正义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我猛地转头扭向她,声音骤然增大。
迟到的正义,还算正义吗?
女警赶忙上前安抚我,我没有领情,将其撇开。
我缓了缓情绪,随即开口,
而他们却还没意识道,
这桩案件的结局,是多么阴暗,震撼。
3.
我: 事情,还要从 1988 年说起。
我和姐姐,出生在极度贫困的山村里。
我的父母,相差二十岁,那时我十岁,
母亲务农,父亲,他的工作,我不知道。
只有小时候,姐姐告诉我,他干的工作,见不得人。
小时候,
我一直认为,我们是上帝眷顾的家庭,幸福,美满。
可直到有一天,母亲不见了。
那天我起夜,东张西望,没见到母亲。
我想哭,同时,我听到震耳欲聋的声音,是从客厅传来的。
那场景,我记得非常清楚。
我将门偷偷开了条缝,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流。
妈妈全身一片红一片紫,父亲的拳头一下下锤在她的身上。
臭婊子,生两个女孩,让我在村里抬不起头。
你说你该不该死?
母亲疯了般摇头,捂住姐姐的眼睛,紧紧抱着她。
击打声更重了,同时,也刺入我幼小的心。
家里穷,姐姐很早便辍学在家。
而我受教育的权利,
是我母亲和姐姐,一毛一毛攒来的,
以及,无数拷打换来的。
自从那件事之后,我的姐姐,性格有了变化。
我经常看见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眼神空洞。
又或是蹲在角落里,一个人默默抽噎。
有一次,我在家里摔跤了,姐姐用手臂将我护住。
可我竟望见,她手臂上,是密密麻麻的刀痕,
她吓了一跳,连忙将衣袖放下,
摸了摸我的头,对我笑了笑,扭头出门。
至此,我的家庭支离破碎,濒临瓦解。
我爱我的妈妈,因为她很伟大。
后来,她受不了父亲的折磨,
深夜,拖着佝偻的身体,
带着我和姐姐,开着破旧的拖拉机。
毅然决然的越过数十里,
逃离了这座怨气弥漫的山村。
母亲不识字,到处问东问西,
最终在一座镇上安顿下来。
母亲在镇上找了份搬砖的工作。
虽然离家远,很累,但工资高。
一居室,住着三个人。
陈设简陋,家徒四壁,
但可以相伴相守,亦可满足。
满怀生的希望来此,却不知,是深渊的开始。
1989 年 2 月 14 日,除夕夜前晚。
在团圆之际,
烛光燃尽,母亲死了。
姐姐和我说,
她工作加班,傍晚回家时,
装砖货车刹车失灵,
母亲过马路时,被货车活活碾死,
当我们赶到时,姐姐被吓了一跳,
她紧紧抱着我,
捂住我的眼睛,不准我看,像小时候一样......
而至此,美丽的幻想破灭,家庭彻底分崩离析。
4.
说到这里,我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张程须慌了,赶忙扶住我。
你怎么了?
我胃里一阵绞痛,一口暗红色的血吐了出来。
张程须赶忙上前,拍着我的后背,为我顺气。
我摆了摆手,
老毛病了,不要紧。
女警想到什么,赶忙翻起档案,与张程须窃窃私语。
不久,张程须转头,一反严肃面容。
你得了胃癌晚期?为什么不早说。
我笑了笑,
一直忙着推进案件,给我机会了吗?
张程须沉默。
不久,我被带到医院,并安排在一间病房内。
没这个必要了,我活不了多久。
门口站着几名警察,张程须坐在我旁边,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放弃治疗,可以省一大笔钱。
并且,我没钱。
我望着他,淡淡开口。
张程须: 我很同情你的经历,但,万一有转机呢?
我: 姐姐死的那晚,我对于生的希望已经破灭,没必要再强求。
张程须皱了皱眉,重重叹了口气。
你放心,警方和医院会尽全力为你提供帮助。
我很同情你,但,对于你刚才的描述,我有些不理解。
你说,你的父亲工作见不得人,但与你母亲的死,没有任何逻辑可言。
我们调查过,你母亲确实是车祸身亡,司机最后受不了刺激,自杀。
或许你想表达,你母亲的案件另有隐情,但,它与刘默案又有哪些关联?
对于刘默的死,你感到绝望,但是,你却亲手杀了她,为什么?
我顿了顿,点了点头,忍着痛,开口
警官,谢谢你的好意。
我并没有否认是我杀了姐姐,同时,杀了她,我并不后悔。
你的问题很好,你且听我继续往下说。
5.
1989 年,限于技术简陋,
母亲以车祸身亡,草草结案。
但是,我始终不理解的是,
货车刹车失灵,母亲躲不开吗?
哪怕躲开一点点,能保住性命,也好啊。
姐姐让我不要管,告诉我,
妈妈劳苦一生,上天看不下去了,便带妈妈回家。
从此,这个家,由姐姐一人挑起重担,
自从母亲去世后,邻居对我们家极度排斥。
说我们家怨气重,对于两个女孩,并不报有任何期待。
她们只有在面对男孩时,才会满面春风,
真是令人恶心。
姐姐没有成年,任何大工厂都不要她,
她只好在镇上的一家食品作坊工作,挣钱,供我上学。
作坊的主人叫刘瑞,很年轻,阳光,比我姐姐大好几岁。
他对姐姐很好,姐姐经常和我提起他。
有次,我考了高分,姐姐为了奖励我,带我去外面吃饭,
饭后回家,被醉酒汉碰瓷,他们满臂纹身,很是渗人,
我还记得,姐姐护住我,叫我不要怕,
但我可以感受到,她的全身都在颤抖,
醉酒汉朝我姐姐冲来,她的外套被蛮横的扒了下来,
他们看见姐姐手臂上改的花刀,被吓了一跳,
但他们竟然说,他们竟然说
老弟,关了灯都一样,谁让她勾引咱们。
她对我大喊,叫我快跑,我......我不知道怎么办。
我的眼神空洞,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姐姐被拖走,
而就在这个时候,刘瑞从附近跑了出来,
他出手十分狠毒,醉酒汉看他如此疯狂,
骂骂咧咧的离开,姐姐获救了,
他把我们送回家,并告诉我们,如果有困难,和他说,
他会第一时间赶来。
刘瑞转身离开,但我却有些后怕,
他的背影,像极了一个人,
我摇了摇头,告诉自己是我想多了。
后来,姐姐下班后,经常早出晚归,
有天晚上,我朝窗外望去,
家门口,姐姐依偎在刘瑞的肩旁,
二人暧昧至极,
十一岁,对于爱情,还是处于懵懂阶段。
姐姐回到家,
我问她在做什么,她却显得无所谓,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我说,那你能不能好好珍惜自己。
我心疼.....
她却淡淡开口
那你学费怎么办?
刘瑞家有钱有势,他爸,是镇上知名食品厂厂长。
他们有很多钱,知道吗?
那夜,我和姐姐大吵了一架,
人一生气就会说胡话,
我说她生活不检点,为了钱不择手段。
她愣了一下,蹲在地上,崩溃大哭,
你懂什么?我都是为你好你竟然.....
刚说出口,我后悔了,
我跪倒在地上,紧紧抱住姐姐,
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对不起,姐姐,我说错话了。
姐姐,我想妈妈了。
我哽咽着,姐姐尽全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舒婷,妈妈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同时,她说了一句令我匪夷所思的话。
你放心,妈妈会有清白的,会有的......
这一夜,我们哭了好久。
在寂静的小镇里,一个苦命的家庭,
她们为了生活,苦苦挣扎,卑微至极。
6.
妈妈去世后,我的姐姐被刘瑞勾搭,
我在学校,也并不自在。
在同龄人里,我属于另类,
她们玩芭比娃娃,闪光卡片,
我只能摆弄着带补丁的衣服,埋头学习,
她们父母手拉手接孩子回家,
甚至开着豪车接送,
我却只有放学时,看着姐姐拎着从工坊顺来的食物,
相伴而行,赶着远路回家。
因此,我遭到了排挤,
她们总是拿我的母亲刺激我,
说我是没有母亲的孩子,
我有一次气不过,抄起板凳朝那群人摔去,
这种性格,或许是父亲带给我的。
办公室内,姐姐满身灰尘,站在我的旁边,
她和老师说,都是误会,并同意协商处理,
我不服,姐姐低着头,紧紧捏住我的手臂,
她们的家长光鲜亮丽,不接受,说吓到她们孩子了,
要我跪下,道歉。
我并没有错,姐姐对我使了使眼色,我没理会,
老师沉默,静静的看着我们。
姐姐无奈,她从口袋中掏出仅有的几毛钱,
求她们不要计较,都是小孩子胡闹。
家长冷哼一声,一手打翻了姐姐手中的硬币,
快拿走,脏死了。
我如果没记错,她是这样对姐姐说的。
家长离开,老师赶忙追上前,安慰她们,气大伤身。
我和姐姐被冷落在一旁,她拉着我,默默离开学校。
但第二天上午下课,我去洗手间,偶然看见,
在办公室内,
姐姐站在那,而他旁边,是刘瑞。
老师用异样的眼光望着姐姐,
当天下午,那些同学竟主动找我道了歉。
晚上,家里添置了很多新的东西,以及,一张大床......
姐姐告诉我,刘瑞要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
这样,可以更好的照顾到我们。
姐姐竟如此自然的说了出来,
但,我心里认为,刘瑞并不简单,
他是有意靠近姐姐的,
他不安好心,
他是畜生
在后来的日子,
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的想法被证实了。
姐姐的病,也更重了。